作者:乌柳
字数:47,058 字
21.听雨楼里的相看
两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奇怪了许多人,司南闻声赶来,忙问如何。
净姝见到他,眼泪顿时涌了上来,颤着声儿就要告诉他方才的事。
「怎了这是?可是有人为难你了?」司南先行打断,眼神示意她先别说。
净姝会意,颤着点头,说道:「方才去园里赏花,差点被条蛇儿咬了。」
闻声而来的掌柜忙忙致歉,这就招人去捉蛇。
三人回到房间,柔嘉和司南异口同声怎怎么回事?
柔嘉问的是她的身份,司南问的则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净姝缓了缓神,平复一下,先对表姐说道:「表姐,此事说来话长,您先稍
等。」
而后又对司南说了方才的事。
不待司南回答,柔嘉先行说道:「不可能,我不曾见到有一群女子,我只看
到你一个人撑着伞进了园子。」
原来柔嘉那间房站在窗前正好能看到园子那侧的景象,她原是看着书院方向,
不经意看见她一人走进园子里,因她和净姝长得像,她才多看了几眼,就见她这
儿瞧瞧,那儿看看。
她想着这安小姐当真是心大,不带侍女,不带帷帽,一个人往偏僻处走,万
一出点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柔嘉本不愿多事,可看她长得那么像自家表妹,实在是放不下,遂撑伞来寻
她。
谁知刚看到她,就见她神情奇怪,像是在与人交谈,一面说着一面摘下了花,
可她面前,分明一个人都没有。
柔嘉观望了一下,心下不免有些害怕,可瞧着她与自家表妹那相似的脸,还
是忍着害怕,大着胆子拍了她一下,没成想她回过神来,就唤了她一句表姐。
「难不成我先前看到的女子都是鬼?」净姝有些狐疑。
「这不好说,具体还是要先行查探过再说。」
司南说罢,掌柜来了,说是已经把那条蛇打死了。
这让净姝有些吃惊,她信口胡诌的,难不成还真的有蛇?
司南先行应下,又问:「不知园子里的茶花为谁所种?我府上那些个茶花都
还不曾开花,你这长势倒是个赛个的好,不知有何诀窍?」
「安少爷有所不知,听雨楼的茶花和茶叶都是我们黄老板在郊外百花阁种好
送来的,究竟如何生长小的也不知。」
与掌柜闲聊了两句,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来,待他们走后,司南让净姝取下
一只耳环给他,净姝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取了只耳环给他。
司南拿上耳环,借口说她方才慌乱之际,掉了只耳环,去了园子里寻找。
等他走后,姐妹俩可算有时间单独聊聊了。
净姝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表姐,听得柔嘉连连轻呼,怎么也没想到
姑父姑母会同意她和司南出来抛头露面。
「那魏家的亲事?」
净姝摆摆手,「此事以后别再提了,那天闹得两家好生没脸呢。」
说完自己的事,净姝不由得问表姐:「今日你怎和柔曼一起来这儿了?」
柔嘉下意识看了看一旁,凑近与她轻说:「我是陪她来相看的。」
「怎么是你来?大舅母呢?」
「大伯母你还不知,她向来恨死了这些庶子庶女。」
「那也轮不着表姐你呀!四舅母,五舅母呢?」
柔嘉没说话,叹了口气,一副你知晓的眼神。
净姝忍不住叹了口气,净家人口简单,不似汪家子嗣众多,姐妹兄弟一溜儿
能站满一个屋。
一众舅舅当中,大舅房里人是最多的,子嗣也最多,偏生大舅母又是个不能
容人,对于这些个庶子庶女,大舅母是一点儿都不待见,她也是知道的。
二舅是柔嘉的父亲,他亦是现在汪家唯一的武将,跟随邱将军驻守在边疆,
一家人除了柔嘉留在京城,由外祖母照料,一家人都去了边城,她母亲排第三,
后头还有两个弟弟,四舅,五舅的孩儿暂且还小。
净姝心疼抱住表姐,抱怨道:「你的亲事尚还没定下,就来给她相看了,不
知道的都不知相看的是她还是你呢,她们也太欺负人了,你也是心好,任由她们
欺负,怎不去我家找我娘,她定不会推辞你的。」
听她这话,柔嘉狐疑问道:「你莫不是还不知这听雨楼的相看吧?」
嗯?
看她一脸懵懂,柔嘉赶紧解释道:「这相看并非寻常相看。」
说着领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指点她往梧桐书院看去。
「榜下捉婿可曾听过?」
净姝点点头,这自是听过的,以前哥哥练武时还打趣过她,说练得一身本事,
以后帮她从皇榜下捉个状元郎来做夫君。
「除了国子监外,属梧桐书院的声名最大,历年上榜人最多,与国子监不同,
梧桐书院里的学子,大多是远方来参考,家境一般的书生,临时作靠在梧桐书院
门下,一旦中榜,榜下捉婿,就算是庶女也嫁得。」
净姝微微挑眉,难不成这就是他们为何冒着寒风开窗做学问的缘故?是故意
给这些小姐夫人看的?
柔嘉说着指点她继续看,「越坐得离窗户近的人,就说明是实力最好,最有
可能上榜的。」
随着表姐解释,净姝心下是越来越明白了,家境一般的学子,朝中无人,就
算中榜也难得个好差,对于结姻亲的官家,不会那么计较妻子是嫡是庶,前期他
们只能仰仗岳家。
这法子对普通官家也不亏,庶女与其嫁给高门做妾,不如押押宝,万一押对
了,女婿此后飞黄腾达,于自家不失为一番助力,就算没有押对,亦不过损失个
庶女,两厢选择都是不亏的。
「大舅母本是要将其嫁与清河白家做妾,三姨娘求了大伯,才改了口来这边
相看,也正是如此,大伯母才万分不情愿来陪她相看,装病躲了去。」
听得汪家一门的糟心事,净姝不由得扶了额,十分庆幸自家没有这等子事情。
此番说的有些久,柔曼还在另间房等着,柔嘉不便多留,姐妹俩约好改天再
细细聊,便先行过去了。
表姐走后,净姝又看了梧桐书院好一会儿,能做到这样相看的,书院定是也
知晓的,才会配合听雨楼来做。
说不定梧桐书院和听雨楼本就是一家,听雨是假,品茶亦是假,算计才是真
的。
不过梧桐书院与她今天撞的这女鬼应该没关系吧。
净姝想着,司南回来了,忙问如何?
「是花魂。」
「蔷薇?」净姝只听过一种名叫花魂的花,是蔷薇的一种。
「此事有些复杂,我尚不能确定,需往百花阁去一趟,我先送你回去。」
「我不用一起去吗?」
「百花阁在城外山野处,一来一回怕是要很晚,别叫你爹娘担心了。」
「那你小心些,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马车留给你。」
两人从听雨楼分别,离开时候,净姝特意留意了一下表姐她们,她们也正要
走,正在门口与一男子说着什么。
净姝牢记自己此时是司琴身份,并未上前搭话,径直上了马车。
倒是柔嘉见她一人离开,忍不住担忧看来。
净姝避过他人视线,朝表姐眨了眨眼,示意她放心,便放下了车帘,让马夫
启程。
回到家里,正是午饭时候,吃着饭,与娘亲说了说上午的事,不成想娘亲一
听听雨楼,神色就变得古怪了起来,「以后不许往那处儿跑了,也别让柔嘉去了。」
第22章:春闱泄题事件始末
「这是为何?我瞧着那边还挺雅致的。」
「那处儿不干净。」
「闹鬼?」说到不干净,净姝下意识想到了上午的事。
「不是……」汪氏有些难以启齿,好一会儿才说道:「那处儿男男女女荒唐
事多。」
原来呀,那处儿还不止表姐说的相看。
每年上榜的人总归是那么几个拔尖的,另有些水平不够的,知道自己争不过
其他人,便动起了那些小姐们的歪主意。
待花言巧语哄得那些个大户人家小姐从了自己,生米煮成熟饭,一般人家为
了遮丑,要么收了他做女婿,要么用银子打发了,总归是财色兼得了,自己没有
半点损失。
也正因如此,现在那处儿去相看的大多都是一些求门路的庶女,一般正经嫡
女不会往那边儿去相看。
净姝倒是没注意到这方面有什么不妥,也没谁来搭讪她。
汪氏伸手敲了下她脑袋,「你用作司琴身份,旁人只以为你与司南是兄妹,
九千岁对外承认的只有司南,他们如何看得上你。」
净姝摸着额头,突然想起离开时,表姐她们正与一男子交谈,莫不是就是娘
亲说的这种情况?
柔曼是庶女,柔嘉表姐可是汪家正经嫡女,又正是议亲的时候。
净姝突然又想起上回在汪家时,临走时候表姐突然与她说有预感亲事不大顺
利,难不成……
净姝当即坐不住了,赶紧让人往汪家跑一趟,看表姐她们安全回去了没有。
早知道方才该与表姐她们一块儿走的。
净姝懊悔不已,汪氏让她先别急,「娘亲是随口一说,只是告诉你一些内情,
不至于就应验到柔嘉身上,这些事情都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不一定有了。」
「这种事情只会愈演愈烈,怎会消失呢?」
「之前闹出过些事情,对于听雨楼大家心中都有疙瘩,心里都计较着,后又
出过几回事,大家就更慎重了,根本不会让自家议亲年纪的嫡女往那儿去,以免
坏了名声,是以此类事情就慢慢消失了。」
净姝一听娘亲这话,狐疑问道:「以前还出过什么事?」
汪氏见瞒不过,只好说道:「有些复杂,事关春闱试题泄露。」
什么!
「我亦是听你爹说的,那会儿也是一个春天,我正怀着你哥哥,礼部忙着春
闱,你爹亦忙的脚不沾地,可就在春闱考试前一天,皇上突然下令取消了。」
「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大家都不知为何,只有咱们这些礼部官员的家眷知道,
礼部上下所有官员都被带进了东厂接受调查,不少人被下了昭狱。」
听到昭狱二字,净姝又惊了下。昭狱现虽由东厂和锦衣卫共同把持,但绝大
权利还是在皇上身边的红人九千岁手中。
当年父亲也进过昭狱,所以才对九千岁一直心有余悸?这就是父亲不让他们
开书房那扇窗户的原因?
净姝将猜想说给母亲,得到了母亲的肯定。
「当时你爹从昭狱出来,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差点就没熬过去。」忆起当年,
汪氏也还是忍不住心颤。
「最后查出来是谁泄露的?」净姝迫不及待询问结果。
「是当时的礼部尚书之妻泄露的试题。」
「她偷试题有什么用?」
汪氏看了看女儿,面上不由得有几分难堪,不自在说道:「她偷试题是为了
其奸夫。」
什么!
原来听雨楼二十年前还不叫这个,原先唤作香飘十里,以茶声名远播,深得
一众夫人小姐喜爱。
在其隔壁是家客栈,每到春闱时候,客栈里总是住满了外地来的学子。
尚书夫人就是在这儿遇见了那个和她大儿年纪一般大的少年。
两人都是好茶之人,初见亦是因茶结缘,而后越聊越投机,颇有几分相见恨
晚的感觉。
初时,夫人只当他是后辈看待,常邀他到茶楼品茶,直到有一天,饮茶时,
不慎打翻茶水,烫了小子一腿。
夫人赶紧唤人送他去医馆,他却是摆手拒绝,不想闹大,引人非议。
在他极力要求之下,夫人只好让随身侍女去医馆去买烫伤药来。
侍女一走,房间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个孤男寡女,但因两人岁数相差甚远,本
也没有什么,夫人只把他当做儿子一般的小辈看待,直到那人将裤子褪到脚踝处
时,看到他腿间支棱起来的大东西,夫人才意识到面前这个是个本钱十足的小伙
儿。
夫人有意唤小二来照顾,又被他用同样的理由拦了,他说不愿将此事闹大,
不愿辱了夫人声名。
少年一口一句为了夫人好,听得夫人感动非常,瞧着他极力忍疼的痛苦模样,
顾不得男女之防,先行用凉水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伤口近在眼前,那直挺挺的东西也近在眼前,视线不论怎么摆放,都避之不
及。
少年痛苦嘶吟声加剧,且说腿上疼,腿间命根子也疼,问夫人能否帮他瞧瞧
这儿可也伤着了?
命根子若烫坏了可不是小事,夫人犹豫再叁,终是在他痛苦呻吟声中,伸出
颤抖的手,扶上了硬邦邦的那玩意儿。
捧着细瞧了一番,这处儿并无烫伤,少年却仍是说疼,说疼得厉害,让夫人
再叁瞧瞧。
肉棒子在两手之中交替,白黏黏的汁液糊了夫人一手。
夫人虽已嫁作人妇,生儿育女,却还未曾这般细瞧过男子的这处儿,瞧着这
乌将军,羞红了面颊,湿润了胯间,内里深处亦平添了几分难耐的痒痒来。
少年呼痛声渐小,夫人抬头问他如何,他将手落到夫人手上,不让夫人的手
抽离开,说夫人这般给他抚摸着就不疼了。
夫人心下知晓,他这是起了爽快,才缓解了疼,于是乎,更加卖力给他抚慰
起这处儿。
摸着摸着,少年开始得寸进尺,说让夫人给他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入了套的夫人完全没有防备,想也没想就凑了嘴儿上去给他吹,一下,两下,
越来越近,夫人自己尚没反应过来那大东西是怎么入了自己的嘴。
等她反应过来,少年郎一腔儿精水已经糊了她满嘴。
自这天起,品茶变成了品萧,从用嘴到用胸,再到夫人主动用湿淋淋的穴儿
去套他那直挺挺,硬邦邦的大玩意儿。
夫人每日来给他缓解疼痛,主动扭着腰儿,扭着臀儿,用穴儿吃尽了他的精
儿。
两人日日荒唐胡闹着,哪有时间温习功课,眼看着春闱的日子将近,少年向
夫人乞求,求她帮忙偷取试题。
礼部作为主办,其尚书会在春闱前叁天拿到试题。
为了自己的小情人,夫人果真也豁出去了,将试题偷了给他,却不料他转手
又卖了给别人,一传十,十传百,最终在春闱前一天被锦衣卫发现,上报给了皇
上。
第23章:被摄魂
「后来才知道,那少年根本不是参考的学子,不过是个少爷的书童,奉他公
子的吩咐来接近这夫人偷取试题,谁知他拿到试题后,瞒着少爷私藏了一份,转
手卖给了其他人,这才闹了出来。」
「这件事后,香飘十里就关门了,过了几年才换作听雨楼重新开张。」
汪氏说着,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有之前的例子在,听雨楼刚开张的那阵子,官家女眷都会避嫌不去,可架
不住他那儿的茶好,慢慢地还是有人去了,至此,香飘十里的风头才算彻底过去。」
「至于相看的说法,是最近几年才传出来的,只因梧桐书院搬迁到了其隔壁,
此地利人和被有心之人利用了起来。这几年出过几起小姐被心怀不轨之人诱骗的
事情,但都没闹出太大风浪,私下里和解了,没闹到台面上来。大伙儿心里清楚,
所以如今只有庶女才会去那边相看。」
听娘亲说完,净姝不免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有利可图,才仍旧有相看的事
情存在吧,不过娘亲所说的当年事似乎和她今儿见到的鬼没有关系。
正想着,那边差去汪家的人回来了,说表姐她们已经安全归家,看来是她想
多了。
「这下你安心了吧。」汪氏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也让净姝赶紧回房歇
个午觉去。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大雨来了,雨打屋檐的声音甚是扰人,却不耽搁净姝的
睡眠。
只是睡去不多久,雨声越来越大了,就像打在耳边似的……
净姝正想问六艺怎么回事,就觉得有雨打在了她身上,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赶紧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在卧室里,而是在个花园子里,左右都是花,自
己也成了朵花。
怎么回事?净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加剧的急雨打晕了头。
雨点打在身上的感觉真的不能再真了,一点儿不像是在做梦,净姝不免有些
慌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有人撑伞而来,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
他逐一看过每一株花朵,动作很是轻柔,净姝想要呼救,可花儿没有嘴巴,
她只能借着风雨的助力,疯狂摆动身体,企图吸引老人的注意。
老人走到她面前来,似看出了她的不同,有些意外,喃喃自语道:「奇怪,
这株雪塔我还未曾附魂,怎的就开花了?」
净姝霎时僵住了身子,想起之前司南说的花魂,莫不是这些花都被附上了人
的魂魄,才开得这样艳?
正想着,就听老人高喊:「叁郎,拿花簿来!」
净姝一惊,一旦他确定这株花没有附魂,岂不是就会被发现了?
许是风雨声太大了,老人一连唤了几声,那叁郎都未曾回应,老人只好自己
回去拿花簿。
老人一走,净姝便赶紧再行挣扎,企图从花里出来,可不管她怎么摆动都无
济于事,心慌意乱之际,她只能在心里狂呼司南救命。
老人很快折回,拿着簿子看了许久,喃喃道奇怪。
「难不成是自主开花的?」老人说完,随即又否定了,连盆带花带进了屋里。
眼看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黄色符咒,拿到她身旁,就要点燃,净姝吓得那
叫一个花枝乱颤,颤得身上花叶乱飞,这下不用符咒也知这上头定附了魂魄了。
「你是何人?」老人厉声问道,全然没了刚刚的慈祥姿态。
净姝没有嘴,哪说的出来,只能不停摇摆身子,老人见状,双手掐诀,就要
念咒,突然门外走进一人,「师父,有客来了。」
「不见。」老人正忙着确定净姝身份,当即回绝了男子的话,这男子,想来
就是他方才唤的叁郎了。
「师父,不能不见,来者是九千岁的义子。」
是司南!净姝顿时激动了,摇摆得更加欢快。
老人看不出净姝的意思,并不知她从方才害怕变做了激动,整了整衣袍,便
随徒弟去了前厅。
老人走后,净姝又为难了,该怎么让司南发现她在这儿呢?
净姝花枝乱摆看了看周围环境,她连花带盆被放在桌子上,根本不能移动位
置。
想了一圈都没有头绪,净姝不免有些着急,等下司南走了,可就彻底完蛋了。
为难之际,外面忽然有人声传来,声音由远及近,净姝瞬时就听出那是司南
的声音,赶紧挥舞枝叶,用叶子去够桌上的茶杯。
软趴趴的枝叶无力扫过茶杯,发出一声细响,几不可闻的声音并没有引起门
外人的注意,他们很快从门口过去,似乎是往后面的花园子去。
净姝急得快哭出来了,只可惜此时她想哭都哭不出来。
枝叶乱舞,两个茶杯互撞了一下,瓷器清脆的声音不算小,净姝顿时又来了
精神,只可惜司南已经走远。
净姝歇了歇,又继续用枝叶去勾茶杯,努力将其拖到桌子旁,只等着司南再
次经过,将杯子推下去。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净姝已经快累瘫了,软趴趴地搭在花盆沿上歇息,却不
料没等来司南,先等来了那叁郎。
叁郎是来拿花簿的,花簿就摆放在花盆旁边,他拿就拿了,临走偏又多手将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出来的茶杯又放回了原处。
净姝被他这行径气得直冒烟儿,舞动枝叶就去打他的手,把叁郎吓得够呛。
叁郎很快反应过来,问她:「你可是想喝水?」
不等她答,他又自言自语回答道:「这茶水你现在可喝不得了,只能喝天上
降的甘露。」
叁郎说完,将她连花带盆搬去了外面,放到了外面雨淋得到的地方,抚了抚
她奄奄的枝叶,轻轻说道:「你附魂多久了?还没适应吗?」
净姝不能回应他的话,他只能自言自语劝慰道:「做花比做人好,尤其是名
花,被人捧在手里照料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净姝无语,这不是就在淋雨吗?
叁郎还想说什么,就听那边传来几声着急忙慌的呼喊声:「来人呀!叁郎!」
是刚刚那老人。
只见他一路呼喊救命,一路连滚带爬跑过来,后头司南背着手,闲庭散步跟
着,就那般看着他狼狈逃跑,在他身旁,另跟着几个人,面上青筋布满,浑身发
绿,瞧着很是吓人。
叁郎看不见那可怕的人,只看得见狼狈逃跑的师父,赶紧迎上去扶起他,忙
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人指着司南,哆嗦着解释:「他……有鬼……」
老人说得语无伦次,让人摸不着头脑,司南双手一摊,说道:「这不是你经
手过的鬼魂吗?怎的还怕上了?」
司南话音刚落,面上突地凝重起来,快步越过他们师徒二人,走到疯狂摇摆
枝叶的净姝面前,「你怎么被摄魂到花身上来了?」
净姝摆摆枝叶,她也想知道为何呢。
没得到她的回应,司南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那几个可怕的人,「是你们
干的?」
那些人纷纷摇头,并不知究竟。
「此事我待会儿再和你们算账!」司南说罢,抬手掐决,净姝只觉眼前一花,
就从花里出来了。
雨点透过她的身体落在地上,方才待过的雪塔,已经枯萎。
司南从怀中拿出块玉佩,将她魂魄锁进玉佩,随即处置起那师徒俩。
第24章:痴心种花人
黄老板师徒二人一老一小,并不难对付,司南很快将其拿下。
一切还要从听雨楼初初成立说起。
当时听雨楼还叫做香飘十里,以茶闻名。
那时老板是两个人,两个人曾被称作京城茶界双绝,一个泡茶是一绝,一个
种茶是一绝。
两人搭档,短短几年之间就让香飘十里誉满京城,成了众位爱茶人士的心头
好。
奈何后来出了试题泄露一事,香飘十里成了恶媒人,也受了连坐,茶楼上下
都被抓进了昭狱审问,两个黄老板只活了一个。
此事过后,活下来的黄老板将店面卖了,心灰意冷回了乡下种茶,一直到几
年后有个茶友寻上了门,来求他出山。
他一再推拒,奈不过茶友再叁邀请,加之他也遗憾当年香飘十里那样结束,
遂答应了他。
香飘十里改做了听雨楼,老板从两位黄老板,改做了黄老板和王老板。
黄老板发愿要重复香飘十里当年辉煌,以慰老友黄泉之灵。
功夫不负有心人,短短几年间,听雨楼便又成了京城里叫的上名号的茶楼,
然而这一切等梧桐书院搬迁到隔壁后,又慢慢变了味。
黄老板操劳在茶树林里,在百花丛中,平日里除了送茶花和茶叶来听雨楼,
一般时候都不曾过来,等他发现听雨楼异样,已经为之晚矣。
有香飘十里的前车之鉴在,黄老板一经察觉,就赶紧通知了合伙人王老板,
谁知王老板却不以为意,还让他别多管,安心种茶就是了。
后来才知道,王老板早已和人狼狈为奸,算计起了这桩新买卖。
瞧着听雨楼又走上香飘十里的老路,黄老板痛心疾首,却是无法阻止,只因
当年与之商定合伙时,两人商定,黄老板只需种茶,其他的全权由王老板负责,
如今黄老板想拦都无法。
黄老板想离开听雨楼,又舍不得自己一番心血,此番纠结当中,园子里的赤
丹突然开花了。
这盆赤丹是黄老板当年带来京城的,自到京城之后,便再未开过花,听雨楼
上下都知道。
北地春寒,就算是春天,赤丹都不一定开得了花,更何况现还是深冬季节,
这完全无法解释。
黄老板翻遍古籍也没找到合理的解释,直到有天晚上,他累极趴在书案上睡
了,迷糊间他梦到了一个男子,男子说他叫方都,是隔壁书院的学子,他希望黄
老板能把赤丹送去工部刘大人家里,让其叁小姐瞧瞧。
梦很混沌,却真实的不行,黄老板想了想,依着梦里的线索去打听了一下,
才知道,这个刘叁小姐之前也是听雨楼的常客,近日定了亲,就不曾再来过听雨
楼了。
想着梦里的托付,黄老板想法子偶遇了去寺里祈福的刘叁小姐,将赤丹呈给
她看,谁知她一看赤丹就掩面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晚了……晚了……」
刘叁小姐哭过一场便走了,黄老板却还是不停地做着那梦,梦里男人让他将
赤丹送与刘叁小姐看。
黄老板被缠的不行,便又去了一次,然,这一次刘叁小姐见也没见,就让人
打发了他。
刘小姐如此态度,梦里的书生却还是每晚送梦来,让他去寻刘叁小姐。这梦
一直持续做了半年多,赤丹花也开了半年多,不曾败落,十分古怪,他还不曾见
过花期这般长的花。
一直到那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工部刘侍郎嫁女,刘叁小姐成亲之日,
他最后一次梦到方都,知晓了方都与刘小姐的故事。
方都是江南一个小县里的书生郎君,他们那儿到处是茶山,方都自小就跟着
爹娘种茶采茶,来到京城参加春闱,入住梧桐书院,便时常到隔壁听雨楼里喝茶
赏花。
在这儿他认识了同样爱茶的刘叁小姐,两人志趣相投,一见如故,一壶茶亦
能聊到天外天,山外山去。
在一壶一壶茶,一朵一朵花中,两人互生了情愫,然,两人身份实在悬殊,
方都又在春闱中落了榜,刘家人哪能允许自家嫡出叁小姐嫁给他。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刘叁小姐说:「等听雨楼那盆赤丹开花,我就跟你走。」
刘叁小姐话未明说,但两人都知道这句话已是诀别,听雨楼常客都知道,这
盆赤丹随黄老板来京城几十年,都不曾开过花。
方都也知道刘叁小姐的意思,但心里就是不愿相信,只想着让赤丹开了花,
就能和叁小姐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他跑遍了京城所有有名的花匠家里,都不曾寻到让赤丹马上开花的法子,见
他如此痴狂,一个好心人指点他要不要去寻奇人问问有无法子,说哪个哪个半仙
娘娘有枯木逢春的本事。
方都听得指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了,没成想还真的问到了,只是这个法
子,需得用人魂魄做引,用人身体做养料。
方都彻底魔怔了,虔诚的献上自己的灵魂,将自己的血肉埋入了赤丹的花盆
里。赤丹终于开花了,刘叁小姐却与别人定亲了,他终究是晚了一步。
梦醒之后,黄老板打听到了那半仙娘娘那儿,也拿到了那个花开不败的法子,
他种了一辈子的花,种了一辈子的茶,从没想过原来人的血肉和灵魂都能做花的
养料,于是他想,既然人的血肉魂魄能养出极品花,令其花开不败,那能不能用
来种茶?能不能种出更极品的茶来?
这个念头一经起来,就彻底压制不住了,黄老板也魔怔了,想着这个,听雨
楼的事也不管了,全权交由王老板,他一心扑在了百花阁里,扑在种植极品茶上。
第一个被他杀害的女子是他的丫鬟红燕,他问她愿不愿意将命给他,她说:
「奴婢的性命早就是主子的了。」
她既然如此说了,那他就不客气了,捂住她的嘴,刺穿了她的胸膛,利刃直
插进她胸前的高耸,扎在她跳动的心上。
那一树茶,他喝出了女子的香甜滋味,也喝出了每日劳作的辛苦疲惫滋味,
他才知,原来不同的人用作养料,种出来的茶味道会不同。
他种茶向来追求极致,追求完美,于是他开始为茶树寻找最好的养料,杀了
一个又一个的人。
善人比恶人好,年轻的比年老的好,先让其附到茶花上一年,做一年的花,
再附到茶树上去,茶味会更醇厚。
净姝在玉佩里,听得黄老板交待,不禁苦了脸,上午喝的茶都是尸体种出来
的……
她此时才发现,那些浑身发绿的魂魄,面上错综复杂的并非是青筋,而是树
木根茎。
第25章:被夺舍的净姝
黄老板师徒二人被司南拎去了衙门报案,交待一切,根据花簿上记载,他们
共杀了近乎百人,都是被黄老板看中了某一特质,被其诱拐杀害。
司南录完口供从衙门出来,没着急再回百花阁渡化怨魂,而是赶紧去了净家。
净家此时全家上下正闹得人仰马翻,看到司南上门,忙问他怎么来了?可看
见净姝了?
司南一听,面上大变,「坏了!」
「究竟怎么回事?」汪氏赶紧问他。
今儿午睡起来,就听六礼来报说净姝一觉醒来脾性大变,连她和六艺都不识
得,不待弄明白,她独自一人就冒雨跑出了府,六艺追也没追上。
汪氏差了所有下人出去寻找,也没有消息,想着要不要上衙门报案,可又怕
报案闹大事情会坏了女儿名声,一时间纠结万分。
「难怪会被摄魂,这是被鬼夺舍了。」司南说着赶紧拿出存有净姝魂魄的玉
佩,让人打盆水来。
司南捏着玉佩施诀,净姝只觉得他口诀声震耳欲聋,震得她脑袋都晕了,混
沌之际,只觉被水流抚过面颊,她就看到了自己浑身湿漉漉地在另一个地方,正
与一书生模样打扮的男子说着什么。
净姝当即暴躁了,这人霸占着她的身子,竟这么不自重,没穿外衣不说,还
淋得浑身湿漉漉,里头红肚兜都瞧得见颜色了,还和个男人独处一室,要是闹出
去,她算是别想嫁人了!
净姝不知她看到的这一切,其他人也能透过水盆看到,暴躁得不只有她,她
爹娘和哥哥各个拍起了桌子。
司南亦是怒火滔天,偏生还要克制着,继续施诀。
听着司南的声音,净姝只觉自己重合进了那个正在说话的自己当中去,然而
只一瞬间,她就被挤了出来。
盆里的水,水波荡开,净姝眼前一黑,又回了玉佩之中,只听司南问她:
「刚刚那一瞬可有什么发现?」
那样短短一瞬间,能发现什么?
「那男人说话的声音不是京城口音,应是外地来的学子。」净姝犹疑说道,
并不十分确定。
净姝说话的声音,只有司南听得到,汪氏见他和玉佩说话,有些不解,不免
心急催促,问他能不能找到净姝。
司南没有回答,抬头反问她:「外地来的学子一般会住在哪家客栈?」
「状元楼!」净煜先行插话回了,净父随之附和:「正是,状元楼是客栈酒
楼一体,因名字彩头好,每每春闱都会住满各地来的学子。」
「肯定是那儿没错!那儿离听雨楼和梧桐书院也不远。」净煜说着就往外跑
了,司南让净父净母放心,随之跟上净煜。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两人都顾不上打伞,反正身上早就湿透了,
司南是因为去城郊处理百花阁一事早就湿了衣袍,净煜则是方才在外寻找妹妹时
弄湿的。
两人运着轻功,脚底生风,不多久就到了状元楼门口。
此时正是饭点,大堂坐满了人,都是书生模样的打扮,一进门就听有个喝醉
的书生在高喊:「世风日下!」
仔细一听,算是确实了净姝的肉身在此,他们都在谈论刚刚有一女子,衣衫
不整,近乎赤裸闯进来,说定是个不知羞耻的浪荡货。
净煜听得额上青筋猛跳,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的舌头都拔了。
司南略略一思索,让净煜先在外面等着,他一人上去寻找,只说刚刚那是司
琴,在听雨楼被歹人所诱而来。
净煜无法,只能强忍怒气,在外面等候。
司南抓过一个小二带路上去,故意闹出动静,引来大伙儿的注意。
一时间全场都安静了下来,齐齐抬头看向楼上,只以为是捉奸。
到门口,司南没有立即进去,先行挥退小二,而后才踹门进去,就见那男人
伏在净姝身上,两人拥着,差一点儿就要亲上。
两人被他吓了一跳,齐齐看来,问:「你是何人?」
「是你大爷!」司南呸了一声,将男人从净姝身上拉开,对着他嘴就来了一
拳,当即让他见了红。
女人赶紧拉他,被司南反手掐住了脖颈。
「我们好心渡你,你竟恩将仇报。」司南说着,咬破手指,抬手在她眉间画
上一道符,女人就痛苦不堪地嚎叫起来,不多久,一道青烟似的从其眉心中间飘
出,被司南伸手拿住,收进了袖子里,随之将玉佩放上她眉心处,再睁眼,已是
净姝本人。
司南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
净姝回过神来,赶紧护住胸前,气的不行,忙问司南:「夺我身体的那人呢?」
司南拍了拍袖子,「这儿。」
男人见状,知道他们并非常人,赶紧上前求饶:「意娘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还请二位高抬贵手。」
「她是鬼迷心窍,那你呢?明知这不是她的身体,还敢动手动脚……」净姝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背擦嘴,面上又生气又委屈,这下算是什么清白都没了,身
子被那么多人瞧了去,还不知被这陌生男人做过什么荒唐事。
净姝越想越委屈,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流。
「小生……小生愿意对小姐负责。」
「呸!你想得倒美!我宁愿出家做姑子也不会嫁给你!」净姝一时哭得更大
声了。
「确实想的挺美,看来我刚刚那一拳打轻了。」司南伸手抓住他的前襟,抬
手对着他肚子又是两拳,顿时叫他口吐鲜血,疼得说不出话来。
见他连吐几口鲜血,净姝算是消了些气,赶紧拉住暴怒着还要挥拳的司南,
「算了,别闹出人命了,咱们快走吧。」
司南松了手,随即将她打横抱起来,用自己宽大的外袍将她整个儿罩住,抱
出了门。
下楼时,司南故作生气骂道:「那小子究竟有什么好,情愿你这么为他,竟
还敢违抗义父的话,今儿的事若让义父知道,这些所有见过你的人,都得往昭狱
里走一遭。」
司南说着,故意将九千岁的令牌掉在地上,一旁小二赶紧捡起,擦干净递给
他。
全场又安静了,不同于方才的好奇,这回是害怕,害怕被牵连。
净姝躲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听着他的心跳声,控制不住心跳加
快,然而最终只能在心中深深叹息,如今清白被辱,为他亲眼所见,如何也不可
能和他进一步了,枉费先前她还处心积虑将拜师改成做交易的合作关系。
第26章:青梅和竹马
此事净姝不曾说与任何人听,她怎么也忘不了当初在竹林里,他那个满是酒
香的怀抱,尽管心中百般告诫自己不能动心也无济于事,该想的还是会想,所以
当解除误会之后,他让她拜入他门下,她才会拒绝,她担心一旦与他成为师徒,
便不能够在一起了,只想着用合作关系与他先接触接触,谁知不过几天,就打乱
了她的如意算盘。
状元楼外,净煜见他们出来,赶紧上前迎,就要接过他怀里的净姝,司南却
不放手,让他从后门进去,去把那被他揍得头破血流的臭小子偷偷带回去,还有
事情要审问他。
见妹妹无事,净煜已然放心,听司南的话,二话不说就去了状元楼后门。
「此番是我疏忽了。」路上司南与她轻言。
「怪就怪我倒霉吧,或许我本就是要青灯古佛一世的人。」说到此处,净姝
不免抹泪抱怨起:「初见时,你给我看相,分明说我姻缘无碍的,怎么没瞧准?」
司南低头看了眼躲在他怀中的小人儿,说道:「缘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自己没注意到。」
「是哪个?你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天机不可泄露。」
莫不是你吧?净姝心里想着,此时却不敢问出口,可恼着又抬手擦嘴。
小小嘴儿已经被擦拭得又红又肿,隐隐见血丝,可她却还是擦着,疼也擦着。
「别擦了,都破皮了。」
「一想起被他亲过,我就难受。」
「不是没亲上吗?」
「谁知道咱们进去之前他们有没有亲过,说不准还……」还做过更过分的事……
净姝又忍不住落起泪来,哀叹着自己的清白。
「应当没有,衣裳不是还好好穿着的。」
这倒是。净姝收了收眼泪,伸手摸索身上,检查有无异样。
回到安府,司南翻墙送她过去隔壁,将她交由等在那儿的净家父母,而后便
回了自己房间,处置起那女人的魂魄。
女人唤作意娘,是西北人氏,与方才那男人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男人唤作林深,书香世家,家里开了家书院,意娘家则是开武馆的,祖辈几
代都比邻而居,一文一武,是当地为人乐道的两家。
意娘从小习武,虽说武功不算特别好,但一般防身是足够的。
这几分拳脚功夫,让她有别于其他女子,也比其他女子多了几分大胆,大胆
到敢假扮书童跟着林深来了京城。
起因是那天她听书院的人与林深笑闹说榜下捉婿,说林深一表人才,一经中
榜怕不是会被京里的小姐看中,捉去做女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众人不知这番言谈,让意娘心生警惕,深怕自个儿竹
马被别人捉了去做郎君。
林深启程当天,意娘留了封信给爹娘,偷摸摸跟着林深也出了城。
林深不知后面跟了条小尾巴,一直到下一个地方歇脚的时候,她主动现身,
才知她跟了出来。
林深劝说不过,无奈只得同意她跟着,让她扮作个小书童跟着。
进京这一路上,两人同进同出,同房而眠,感情突飞猛进,一个春雷轰轰的
夜里,胆子大的意娘,钻进了林深的被窝里,懵懂的少男少女,互相拥着抱着,
嘴儿缠着,腿儿也缠着,在雷声,雨声当中,两人摸索着成了一体。
姑娘的处子血蹭了满床,少年的童子精灌了姑娘一肚子。
此后两人更是如胶似漆,香艳了一路。
到京城后,两人在状元楼住下,林深跟随大家挂靠进了梧桐书院,白日里需
要去梧桐书院学习,意娘跟不进去,便恢复了女装,扮作一般小姐,天天往一旁
的听雨楼里等他。
那天午后,她去后院小解,碰到了送茶而来的黄老板,好奇去看了看,与之
交谈了几句,殊不知,就这几句话,让黄老板对她起了歹心,他想试试会武功的
女子种出来的茶会是什么滋味。
黄老板故意接近她,做出和蔼亲切老爷爷的模样,让她慢慢失了防范,将自
己的一切都不知不觉告诉了他。
而后故意设计,让她觉得林深与其他小姐有染,引她和林深吵架,等他们大
吵过之后,他又出来假惺惺安慰,趁机在她茶水里下了药。
等她再醒来,已经成了他园子里的一朵花,她那时才知道一切都是黄老板的
设计。
黄老板故意引她和林深吵架,而后留下一封模仿她笔迹写的信,只说她先行
回去了。
林深不疑有他,只以为她闹脾气了,又觉得她有武功傍身,不会出事,遂也
没有去找,只以为她先行回去了。
这事都是黄老板告诉她的,为了让她死心,还告诉她,只要她乖乖听话,到
时就把她搬去听雨楼,可以有机会接近心上人。
为了林深,她忍气吞声,百般配合,终于换得黄老板的承诺,将她移进了听
雨楼的园子里,然而每每看到心上人,她除了狂摆枝叶外,再不能做出其他动作。
她本以为等春闱结束,此生两人便再不能相见,不料净姝的出现,让事情有
了转机。
那天她也不知道为何,赤丹花朵被净姝摘下,她的魂魄就从花里出来了,她
本想去找林深,但却不受控制地跟着净姝回了家,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她
可以附上净姝的身体,借她身体重生和林深在一起。
她真的相信了,看着净姝睡下放松之时,将她的魂魄挤了出去。
重新做人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她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林深,激动
之下,她忘了还要遮掩身份,甚至连外衣都忘了穿,径直跑出了门,冒着雨跑去
了状元楼。
「此事是我对不起净小姐,用她的身子与林深做了亲密事。」意娘主动谈起
方才的事,「事到如今,怕也只能委屈净小姐嫁与林深了,你们放心,我已经死
了,不会是他们之间的阻碍,林深学富五车,相貌英俊,想来也配得上净小姐。」
第27章:痴情娘子负心郎
司南嗤笑一声,轻嘲道:「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死了也要给他铺路。」
「若我猜的没错,方才我用她的魂魄施法探你踪迹的时候,你就察觉到了吧,
知道我们马上就会寻来,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霸占她的肉身,所以临时和林深做
了决定,只要用净姝的身体和他发生点什么,坏了净姝清白,他就能成为礼部侍
郎净大人的乘龙快婿。」
「怎么可能!」意娘极力否认,但心虚模样是如何也藏不住的。
「你就不曾想过,这么为林深值得吗?」司南问完,并没等她回答,便解下
腰间装酒的葫芦,将其装了进去。
他们说话间隙,净煜抓着林深已经回了家里,那边林深亦交代了一番,说与
净姝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将汪氏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就厥了过去,赶紧掐人中才又
唤醒。
汪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万防备女儿清白,竟还是疏漏了,一时间捶胸顿
足,懊悔不已,更是埋怨丈夫要同意净姝与司南胡闹,如今可怎么是好?
净家人怨怼之际,林深主动说道:「此事错在小生,小生愿意负责……」
「负责?你凭什么负责?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凭什么觉得配得上我妹妹?」
净煜当即炸毛了,若不是父亲拦着,怕是林深那俊俏脸蛋会更加灿烂。
顶着净煜凶狠神色,林深不怕死继续说道:「虽说其中有误会,但小生毕竟
与净小姐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净小姐再难许配其他人家……」
「出家做姑子我也不嫁给他!」洗漱一番过来的净姝正好听见他这番话,当
即表明自己的态度。
净姝话刚落下,司南亦正好跨门进来,且说道:「你们何等肌肤之亲?不就
是抱了一下吗?若这算肌肤之亲,那负责的轮不到你,我早在公主府就抱过她了。」
司南的一番话让全场都愣了,净姝并没将那事告诉其他人,听他提起,霎时
羞臊,面上红晕乍起。
「当然不止,还……」林深还想说什么,被司南先行打断说道:「你可想好
了说,意娘可都交代了,要有假话,怕是今儿个别想走着离开净府。」
司南话音刚落,净煜配合着捏紧拳头,在他面门前挥了挥。
林深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大着胆子说道:「不止抱了,还亲了。」
林深一面说一面看向净姝的嘴,大家的视线随之看去,看到她微微红肿的唇
儿,确实像是被人蹂躏过的,一时间净家所有人面色都变得更难看了,只有司南
轻笑出声。
司南解下腰间的酒葫芦,轻嘲说道:「这就是你至死忘不了的男人?你为了
他离家出走,为了他甘愿做书童,给他做没名没分的暖床丫头,到头来你只是他
飞黄腾达路上的一颗棋子,你被我收走,他不曾关心你会不会魂飞魄散,甚至不
曾关心你在哪里,现在如何了,他如今只在乎能不能成为净大人的乘龙快婿。」
随着司南的话,他手中的葫芦明显颤动了起来,司南轻轻一点葫芦口,就听
一个女声传出来:「林深……」
其哀怨之气,让房间顿时冷如冰窖,林深心虚了,瑟瑟发抖辩解:「意娘,
这可是你的主意,是你让我这么做的!」
事情正如司南所说那般,他们用水镜探灵前不久,意娘正和林深解释自己身
份。
林深并不信她所言,只以为是谁设计捉弄他,直到她说出二人只有彼此知晓
的亲密事,方才信了大半。
正说着,司南探灵过来,被意娘察觉,意娘知道他们很快就会追来,知道自
己不可能一直霸占净姝身体,心里便起了个念头,将刚刚所见所闻告诉林深。
两人常混迹在听雨楼,对里面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听得面前人是礼部净大
人的嫡女,很快想到了同一个地方去了,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何愁不能平步青云,
只可惜二人说话耽搁了些时间,司南和净煜两人运着轻功来的又快,不待发生点
什么,就被司南打断了。
听得自己没有和他发生什么,净姝不免松了口气,其他人亦是。
意娘真心实意喜欢林深,就算死了也一心只想他好,林深对她虽有几分喜欢,
却并没有真心,于他而言,意娘不过是个倒贴上来的傻丫头,心安理得享受她的
倒贴。
当局者迷,意娘此下被司南一点,顿时恍然大悟,回想种种,才发现一直以
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一厢情愿跟着他来京城,一厢情愿将自己清白身子给了他,
死后亦是一厢情愿放不下他,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究竟是回家了还是遭遇了不测,
不在乎她究竟是生还是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意娘的声音逐渐凄厉,听得人莫名胆寒,林深更
是吓得跪下了。
「既然看明白了,就别再执着于他了,究其根本,还是最初你自己一厢情愿
留书出走,执意跟着他来京城,才给了他可趁之机,事情已经铸成,杀了他亦回
不到从前,更是给自己徒增杀孽,不如早早投胎转世去,下一世擦亮眼睛看人。
至于他……」
司南停了一下,微微眯眼,而后继续说道:「至于他,上苍有眼,因果有报,
一切自有定数。」
司南劝她,那厢林深趁机赶紧附和:「意娘,此生是我负你,下一世……下
一世,我必定百般偿还!」
许是被二人的话说动了,意娘凄厉的声音渐渐停止,好一会儿,轻幽幽飘来
一句:「天地为证,记住你说的这句誓言,我等你下辈子。」
说完,司南打开葫芦盖子,只觉一阵风过,便再没了意娘的声音。
林深这才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
司南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与他说道:「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又何谈下
辈子?也只有她,到现在还会相信你的话,你可曾后悔辜负了一个待你这般死心
塌地的姑娘?」
许久,林深方才说道:「我从未想过会和她有什么,若不是她一厢情愿跟我
来京城,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她落到这个下场,都是她自找的!」
林深说完,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净大人面前,「虽说我不曾和令千金实质发
生什么事,但令千金当时衣裳湿透,近乎赤裸,被那么多人看着闯进我的房间,
怕是没有哪个少爷敢娶她了,在下虽不才,但如今你们也没有选择了,与其让小
姐青灯古佛孤苦一生,不如嫁与我为妻。」
林深厚颜无耻求娶,听得净家人气得不行,净煜立即又赏了他一拳,若不是
净姝拉着,怕是真的会如司南方才所说,让他无法走着离开净府。
「青灯古佛也好过与人渣为伍。」
「那就祝净小姐长命百岁,好好享受这人间孤寂。」林深吐了口血,笑着说
完,大笑着离开了净府。
第28章:林深之死
等他一走,汪氏抱着净姝直叹:「我儿命苦啊!」
瞧着抱头痛哭的母女俩,司南心中叹了口气,不是早说了她姻缘无碍,远在
天边近在眼前,怎不好好琢磨琢磨。
司南正琢磨着该怎么提点她一家,就见净府管家急急跑进来,说林深一出净
府大门不远就失足摔死了。
这消息让大伙儿都震惊了,只有司南老神在在,似乎是早有预料。
净煜赶紧去看,司南随之跟上,他们到时,那儿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净、
安两家的奴仆,今儿大雨,此时天晚,没有其他行人,司南看过全场,吩咐下人
去通知巡逻的衙差。
衙差来之前净煜简单看了一下,林深确实已经死亡,是被路旁树下的杂草绊
到了脚,摔倒时脑袋磕到了块石头上,当场死亡。
是意外,怎么会这么巧?净煜有些狐疑,但看现场,确实是意外,只是大晚
上的,他为何不走大路上,偏要走杂草丛生的树下呢?
衙差很快过来,查探结果与净煜一样,他们并没有纠结他为何没走大道上,
只是对他身上的伤有些怀疑,有很多处都不像是摔的。
净煜站在一旁,纠结着要不要解释一下,他担心一解释会把净姝牵扯进来。
正犹豫着,司南先行说了:「他身上的伤是我打的,他勾引我妹妹,我给他
点教训,谁知他一出门就自己摔死了。」
司南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家门口,衙差顺着看去,看到安府二字,顿时
没了言语。
九千岁若要杀一个人,定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会闹得这般大。
衙差很快将尸体带走,净煜问司南:「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杀他干嘛?」只是没救他罢了。
司南只说了前半句。
「那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的这么巧?」净煜怎么也想不通。
司南轻轻弯唇,「自然是没有这么巧合,想去看看吗?」
净煜赶紧点头,当然想弄清楚究竟。
「去把姝儿带上,咱们去城外百花阁。」
带上净煜,主要是刚经历过这一遭,净家人肯定不放心再将净姝交于他,有
净煜同往,同意的可能性大一些。
司南打着算盘,只是到底还是低估了疼孩儿的汪氏,经历过这一遭,怎么都
不愿让净姝和他出去,更别说还让净煜再跟着去冒险。
「事情已经如此,净小姐应当亦不想半途而废吧?大家都想了解所有事情真
相吧?」
「您放心,不会再有这种意外了。」
司南一再劝说,说到最后,还是净父拍板,让他们同去。
汪氏捂着胸口,叹道:「再有几回,我迟早让他们吓死了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但凭天意吧。」净父说着,差人去请了大夫,毕竟媳妇
儿刚刚被气晕过去了,还是要瞧瞧大夫才安心。
叁人出门时天色已经很晚,到百花阁,已经是深夜,百花阁门上已经都贴上
了封条,里面漆黑一片,好在这时雨停了。
叁人翻墙而入,园子里感觉比外头更黑,掏出火折子点燃,净姝就不免发出
了一声尖叫,下意识扑进了司南怀里,「那里,那里有个女人在看着咱们!」
「卧槽!妹妹,你可别吓我。」净煜也怂了,他看不见妹妹说的什么女人。
司南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笑道:「没有鬼咱们也就不会来了。」
说着递了张符咒给净煜。
净姝看了看,抬头问他:「我的呢?怎不给我?」
「我不就是你的护身符?」
司南说完,拉着她往前走,净姝吓得没有细想他刚刚那句话,紧紧抓着他的
手,就这般还觉不够,紧紧将他手臂抱在怀里才稳下心中害怕。
再次感受到她胸前的软嫩触感,司南默默翘了嘴角。
走到园子中间,司南停下脚步,从背囊拿出几根大蜡烛,交由净煜在各个方
位点上。
烛火照亮周围,满园子鲜艳欲滴的花,净煜没瞧出什么,转头看向妹妹,只
见妹妹惊恐的神色,赶紧走到她身边去,问她又看到了什么?
「鬼,全是鬼……」
「方都何在?」司南问。
净煜随之看去,只见他对着一株花朵在问。
方都他不知道是何人,净姝却是知道,就是之前听黄老板说的那个用自己的
身魂种出赤丹的人,不过照黄老板之前说的,刘叁小姐嫁人,他最后一次梦到方
都,方都知道两人无望,不是应该化了执念,归去黄泉了吗?怎还会留在世上?
一阵风起,百花丛中多出了一朵花,百鬼之中多出了一个人。
「你就是方都?」
「正是。」
「林深是你杀的?」司南直截了当问他。
「是,他辜负意娘的一片真心,他该死。」
「是吗?我看分明是他那些话说中了你的心,一厢情愿的又何止意娘,还有
你,对吧?」
「刘叁小姐当初的意思是与你划清界限,你明明知道却还是一厢情愿寻求赤
丹开花的法子,不惜用身死换得花开,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可不就是应了林深说
的那句自找的吗?」
「你胡说什么!」方都厉声否认司南所说,否认他那句「自找的」,寒风霎
时变得凛冽,吹得花叶狂飞乱舞。
「究竟是不是胡说,你心中清楚,若我猜的不错,是你帮助意娘附身的吧?」
「是又如何,意娘那傻姑娘,我费尽心机帮她附身成功,她一个激动,竟一
点不知隐瞒,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司南没猜错,意娘被黄老板诱骗杀害,魂魄痴念林深,让方都想到了自己,
所以帮她向黄老板说了情,提前帮她附魂送去听雨楼,让她趁着春闱时候能再见
见情郎。
黄老板担心她是新魂,见到情郎会出差错,不放心让她一人,所以将其附身
到方都所在的赤丹上,让方都看管,务必不能有一点差错。
黄老板千防万防,万万没想到方都会被她对林深的一片真心所打动,决心帮
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方都听得意娘一面之词,只以为他们俩是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马,以为林深对
意娘也是这般真心,殊不知一切都只是意娘的自以为,痴情郎是负心汉,最终才
弄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刘叁小姐已经嫁作人妇,这些你都知道的,你还有什么放不下?为何还不
归去黄泉?」司南问他。
「不必你多管闲事!」方都说罢,不再回应他的话,随即朝他攻击过来,似
不想让他再多说自己的事情。
司南抱着净姝旋身躲过,不急不慢与他周旋,一旁净煜看他对着空气动手,
有心帮忙,却是不知该从何下手,只能赶紧让他把妹妹扔给他,由他保护。
司南此时顾不得搭理他,继续与方都说话:「事情摆在眼前,你还想自欺欺
人多久?赤丹就算开花,你们也已经人鬼殊途,刘叁小姐不会与你回到从前了,
你为何不愿相信事实真相?」
「自不用你管!」方都声音愈发凌厉,攻击也愈发凌厉,司南抱着净姝,只
能不停躲闪,渐渐落了下风,正此时,其他花魂一拥而上,替他们挡住方都的攻
击。
两厢僵持着,突然又有人翻墙而进,一身黑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
他看见司南抱着净姝,对着空气说话的场景稍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朝司南禀报:「少爷,刘叁小姐的身份已经查探清楚,是如今工部尚书家的叁小
姐,已于七年前,与左翰林家二公子成亲前一天晚上,自尽而亡。」
「怎么会!」净姝惊呼出声,「那黄老板不是说刘叁小姐嫁人了吗?」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和鬼都停了下来,齐齐看向那人。
风静了,树也停了,园子里安静的可怕。
第29章:黄老板的算计
「据说刘三小姐此前另有心爱之人,因家里逼迫分开,被强迫嫁与左翰林二
子,遂才会在成亲前自尽而亡,此事事关两家颜面,对外只说三小姐偶感风寒,
推迟了大礼,而后只说是三小姐重病不治而亡。」
「确定无误?」
「属下愿以性命担保。」
狂风再次骤起,方都有些失控,连连说道:「不可能,不可能,黄今林亲眼
看见她成婚的!」
方都此话一出,司南才知自己想错了方都的执念。
他之前猜测方都又像生前一般自欺欺人,执念觉得刘三小姐看得赤丹开花,
就会与他百年之好,可如今看来,方都分明是清楚知道刘三小姐已经嫁作人妇,
那他为何还有执念,不归去黄泉呢?
司南仔细一琢磨,才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之前根据意娘的话,他推测方都还留在世上,是他帮助痴情的意娘夺了净姝
的身体,所以他才会让人去查探刘三小姐具体身份,他担心方都这痴情汉,不亲
耳听到刘三小姐说出诀别的话,不会善罢甘休。
他忽略了黄老板一开始的交待是在故意误导他们。
黄老板故意说刘三小姐成婚那天,他最后一次梦见方都,并没说明方都知晓
刘三小姐成婚后究竟有没有离开,是故意让他们下意识以为方都得知刘三小姐成
婚后,了却执念,转世投胎去了。
黄老板为何死到临头还要撒这么一个谎呢?他为何要将刘三小姐的死讯瞒着
方都呢?
司南放下怀中的净姝,看来所有的一切还得问问那黄老板。
一行人和鬼一起去了大狱,拿着九千岁的令牌见到了黄老板,不曾想那黄老
板正欲自尽,司南和净煜赶紧破开牢门,将其救下,一番威逼利诱下,终于知道
了一切的真相。
当初那个高人告诉黄老板,要想用人身魂滋养树木花草,需得其自愿献身,
不然无法成功。
赤丹能开花,正是因为方都自愿献身,才换得花开不败。
黄老板实在想试试用人魂魄精血养出来的茶会是什么滋味,求着高人再赐法
子。
将所有身家尽数奉上,总算打动了高人,高人告诉他,方都乃自愿献身,可
以用方都的魂魄做引,借他的魂魄将其他魂魄禁锢于花中,唯一的难处在于如何
说服方都帮忙,如何让他执念不消,一直留在人世间帮他禁锢魂魄。
黄老板心下有了主意,方都生前本就执念颇深,如今魂魄不消,说明执念还
未消失,于是乎,他便用刘三小姐做饵,诱哄他说,黄泉路上等三小姐一块儿,
到时一起投胎轮回,下辈子再做夫妻。
方都果然上当,心甘情愿困于赤丹当中,等待心上人一块儿投胎,只是黄老
板没想到,有位方都的同窗听得刘三小姐要成亲的消息,多嘴将方都之死告诉了
刘三小姐,刘三小姐知道方都为了她而死,大悲之下,一根绳子殉了情。
黄老板打听到内情,如何会告诉方都,只用话骗着他,说三小姐已经嫁人,
一切安好。
等方都彻底相信了,黄老板又找高人用法子使得方都魂魄虚弱,骗他魂魄就
要消亡,要用其他人的魂魄维持。
魂魄随着时间推移,本就会淡化人性,只剩执念,听得黄老板所说,方都没
有多想就同意了,不知不觉就沦为了黄老板的棋子。
黄老板死到临头还瞒下方都,瞒下刘三小姐的死,是因为他想死后借方都助
力,也附身到茶树上,他最后想用自己的血肉魂魄滋养出一树茶来。
其他花魂都以为方都和他们一样,是被黄老板养的花魂,并不知自己是被方
都灵魂牵制才无法投胎,黄老板不说,花魂们也不知道,只想着司南他们一时半
会儿也查不出来,夜里正打算自尽,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
听得事情真相,方都顿时暴走,朝黄老板袭去。
司南赶紧拦下,「与其再费时间纠缠,还不快去地府,说不定刘三小姐也在
等你。」
司南这话戳到了方都的软肋,方都愤愤收手,一阵烟儿似的走了。
待他消失,其他魂魄便失了桎梏,身上的青茎尽数消失,朝司南等人道过谢,
便都去了地府报道。
怨魂消失,周边的温度都高了不少,净姝还有疑问,再问黄老板:「你一开
始明明不是坏人,为何最后会为了种茶会不惜杀人?」
黄老板颓然坐在地上,看着远处烛光,喃喃说道:「我穷其一生都在追求种
出最极品的茶……」
净姝闻言,叹了口气,鬼有执念会逗留人间,人性消弭,会滥杀无辜,人又
何尝不是呢?一旦被欲望主宰,生出执念来,便什么恶事都做得出,在某种程度
上,鬼和人沒甚区别。
回去路上,净煜缠着司南和净姝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听完不由感叹:
「没想到姝儿一个撞鬼,竟牵扯出这么多事来。」
「撞鬼就撞鬼吧,偏生还连累我损了清白,把娘都给吓晕了。」净姝忍不住
抱怨。
「没事,到时候就说是司琴,反正林深已经死了,除了咱们自己人,不会有
人知道你的身份。」净煜安慰妹妹。
「也只能这样了,希望能蒙混过关,不然我就只能孤独终老了。」说起这个,
净姝又不免抱怨司南,「说好的护我周全呢?」
「需要我负责吗?」司南真诚发问,问红了净姝的脸,不明白他说的负责,
可是她理解的负责?
净姝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他究竟,就被哥哥出声打断:「方都和刘三小姐还能
再续前缘吗?」
「谁知道呢,全看上天了,不过林深和意娘大有可能下辈子还会有所纠缠。」
「为何?」净姝不解。
「他刚发完誓言就死了,说不准就是天意。」
「不会吧,不是方都杀的吗?」
「他的誓言可是他自己说的。」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回了家,司南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兄妹俩,没有告诉
他们这件事情还没结束。
他们忽略了黄老板口中的高人,忽略了用人血肉魂魄滋养花朵树木这法子是
妖法,能教出这种法子的术士,又岂会是好的呢?
这些人看似都因黄老板而死,可究其根本,还是因为那术士贪财,明知传授
黄老板妖法会害得许多人惨死,竟还敢传授。
这么多人惨死,司南不相信其中没有天意因果。
后面的事就不让他们参与了吧。
分别之时天边已经蒙蒙发亮,净姝与司南商量要在家休息两天,经此一吓她
得好好缓缓,陪陪爹娘再说。
对此司南没有异议,让她有事就来隔壁寻他,说罢,从怀中拿出之前给她藏
身的玉佩,递给她,「这玉养人,你留着吧。」
净姝双手接过,看看手中的玉佩,又抬头看向他,红着脸小声问了句:「你
刚刚说的负责是什么意思?」
「姝儿,还磨蹭什么呢?」净煜已经进门,等得有些不耐。
司南看了眼净煜,暗骂其没眼力见,面上却是笑道:「改日再说吧,别让你
哥哥等急了。」
净姝可恼回头看了眼哥哥,气呼呼地进了门。
净煜有些莫名,不知妹妹瞪他做甚。
第30章:阴枣
此番折腾了一天,又惊又吓,又是淋雨又是被鬼附体,净姝早就累的不行了,
往床上一趴就睡着了,这一放松下来,毫无预兆发起了高烧,等六艺六礼发现时,
已经是中午,赶紧唤人去找大夫。
一番诊治用药,晚上才算退了烧,才算有了几分胃口吃东西。
正吃着,净煜着急忙慌过来,说道:「刚刚九千岁回家发了一通脾气,让人
将司琴送走了。」
这……司琴不是假的吗?
净姝有些想不通,莫不是做戏要做全套?那以后她还怎么用司琴的身份和司
南出去?
净姝扶了扶还晕乎乎的头,让哥哥去隔壁问问司南究竟怎么回事。
净煜很快回来,带来了司南。
「好些了吗?」司南问。
净姝点点头,赶紧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雨楼事情牵扯众多,已经惊扰了皇上,司琴这个假身份继续留着太危险
了,只能处置了,你放心,那天状元楼的事情,都安在了司琴头上,与你无关。」
「那我以后该怎么出去?」
「再说吧,你好好养病,其他的事情无需你操心。」
司南说罢,让净煜寻了支大笔来,用朱砂水在净姝床前画了个法阵。
「此阵能助你恢复,三个时辰后擦去即可。」司南交待完让她好好休息便离
开了,净姝看着他的背影,不免又想起今早问他的问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仔
细和他聊聊「负责」一事。
也不知是药起作用了,还是他画的阵法起作用了,第二日起来便觉得大好了。
听雨楼的事情逐渐传开,一时间京城里谈茶色变,她家的茶也都换成了花茶
和果茶,都是自家铺子里拿来的,保证干净。
在家待了几天,做着曾经喜欢的事情,心里却是莫名有些空落落的,总觉得
生活平静的有些寂寥,隔壁那厮也不知在做什么,这些天竟也不来寻她。
净姝怨念着那日与他没说完的话,隔天清晨,交待六艺六礼一番,便装扮成
小丫鬟模样,爬花架子去了隔壁。
和上次一样,偌大个庭院里见不到一个下人,净姝这回不曾去寻人通报,直
接去敲响了司南的房门。
一下,两下,都不曾有人回应,净姝有些奇怪,难不成他已经出门了?
想了想,净姝还是开口唤了几声他的名字,确定无人应声,方才另外寻人去
问。
今日天气尚好,不同于她上回来,溜达许久不见人,今儿已经有不少丫鬟在
外走动,急匆匆的,似乎是赶着去哪儿。
净姝有些好奇,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不曾想,这些丫鬟都是去厨房的,赶着吃饭吗?
净姝呐呐想着,靠近看了看厨房里面,没想到刚刚进去的丫鬟们都在宽衣解
带。
谁家吃饭还要脱衣裳的?
正想着,就见丫鬟们陆续裸露出下体,排队坐上了一张凳子,大张双腿,露
出光溜溜的私处。
「宋嬷嬷,可以取了。」有人喊话,净姝才注意到一方角落里坐着个人,年
纪与她娘亲差不多。
宋嬷嬷净了净手,走到双腿大张的丫鬟身前,抚了抚丫鬟光溜溜的私处,摸
得丫鬟轻轻发颤,轻轻娇喘,腿间有汁水溢出滴落才停下,然后将两根手指伸进
了丫鬟娇嫩淌水的甬道里,一阵摸索,摸得小丫鬟麻麻酥酥,汁水乱溅,方才拿
出一颗油润润的枣儿来。
净姝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捂住了惊讶的声儿,这枣莫不是就是上回九千岁
吃的阴枣?
正想着,宋嬷嬷又会往小丫鬟的穴儿里塞进了一颗干巴巴的枣儿,说道:
「好生夹稳了,莫要出来了。」
丫鬟应下,扶着凳子站起身,腿儿尚还有些发抖。
宋嬷嬷陆续给这些丫鬟取了枣,又放了枣,随即让人将取出的一盘枣儿随其
他早点一块儿送去了九千岁房里。
净姝完全懵了,怎么也没想到九千岁吃食的阴枣是这么来的,一时有些怔愣,
都忘了避人,等她回过神来,宋嬷嬷已经到她面前了,把她吓了一跳。
「新来的小丫头?生得倒是不错,瞧瞧吧。」
「什么?」净姝一脸莫名,还不待反应过来,就被人擒住手脚,带进了厨房
里。
她这才知道刚刚宋嬷嬷并非是在和她说话。
「你们误会了,我并非你们安府丫鬟,我是来找司南的。」净姝赶紧解释,
赶紧挣扎。
听她呼喊,宋嬷嬷挥停了那人,问道:「司南少爷的朋友?」
净姝赶紧连连点头,「我寻他不到,才误入了这儿,不信你可以去问他,九
千岁亦是知道的。」
宋嬷嬷轻轻抬手,那擒住她的丫鬟便松了手,净姝赶紧扯了扯衣襟,惊魂未
定。
宋嬷嬷没说话,上下打量着她,看得净姝有些战战兢兢,总觉得她笑里藏刀,
眼神毒的很,让她莫名害怕。
看了一会儿,宋嬷嬷面上笑容更深了,「你是隔壁净小姐吧?」
净姝点点头。
「果真是个标致的可人儿,难怪让司南少爷日日惦念。」
宋嬷嬷的话让净姝红了面颊,正要反驳,宋嬷嬷先行开口吩咐下人去寻司南,
她只好闭了嘴。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司南才姗姗来迟,看见他,净姝这才松了口气,赶紧
起身相迎。
「你怎的来了?」司南很是高兴。
「司琴被送走了,我来问问你是怎么打算的?」当着宋嬷嬷的面,净姝只能
先说起其他的事,好在宋嬷嬷很有眼力见,见司南来,行了礼,便就告退了。
司南拉着她坐下,说道:「我让义父帮忙寻了个擅长易容的暗卫来,往后你
易容出去就是了。」
司南说着话,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她的脸,眼神灼灼,让净姝不禁红了脸,慌
乱点点头,赶紧又寻着话问他:「你大早跑哪儿去了?」
「出门吃东西去了。」
「怎不在家里吃……」净姝刚问完,想起刚刚,顿时住了嘴。
司南看她神色有异,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试探问道:「你刚刚是在哪儿碰
见宋嬷嬷的?」
净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面上却是红透了,侧过了身去。
「那什么,传言用女体滋养出来的枣儿有吸阴壮阳之效,不少太监以此为食,
我义父也听信此道。」司南尴尬与她解释。
净姝羞窘点了点头,喝了口茶做掩饰,好一会儿,鼓起勇气说道:「有一事
忧缠了我好几日,我实在忍耐不得想来问问你的心意……不管你愿不愿,我都是
豁出去了……」
净姝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司南却是心中一喜,赶紧应道:「你有话不妨直说。」
「你,你那日说我的缘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想问问,我的缘分是否是
远方来的,现在在我眼前的你?」
净姝羞得不行,这话儿说的也是轻得不行,要不是司南隔的近,怕不是要听
岔了。
司南面上大喜,可算是等到了她的主动,「好姝儿,我终于等到你这话了,
那天桃林初相见,我就说你缘分到眼前了。」司南一面说着,一面指了指自己,
「到眼前的不就是我嘛,你没领会过来,我也不好说破,才想着借你撞鬼之事,
来场英雄救美,与你熟络,哪成想一时心急,让你们误会了。」
净姝一惊,没想到她一直觉着不可能的理由才是他真的想法。
「你怎么不直接和我说?」
「我那时说,你怕是会以为我是个登徒子,觉得我在调戏你,怕是会让你哥
哥将我打走吧。」